夜風簌簌作響，室外又安靜得讓人心慌。

“為什麽一定叫我來見你？”

一人打破了原本的氣流，隨著他進門。帶進陣陣寒風。

燈光蒙昧，只看得出高大偉岸的身影和英朗深邃的輪廓。

他的聲音。

菡萏的呼吸不自覺放緩，這感覺已是久違了。

“我原以為你不會來見我。”

男人褪下黑色的披風，聲線平靜，“你說不想要花滿樓，我怎麽能不來？”

“哈哈。哪是我要不要花滿樓，不是這樓要不要我嗎？”不是你要不要我嗎？

菡萏的蔥指握緊，語氣涼薄又黯然:

“話說得好聽，你也慣來會用這些伎倆來收心。”

男子走近，燈光下，一雙鳳眼狹長，眼神溫溫似三月桃花。

但菡萏知道這眼底藏著多少的冰冷與無情。

“從前花滿樓碰見那麽多事，你情願自己扛下也找我言語一聲，如今卻是因為一個女子的緣故來找我，這讓我有些心傷。”說著，目光鎖定了燈下不著粉黛而溫婉動人的菡萏。

一只琉璃似的手，緩緩伸出，“許久不曾見過你這樣了。”

菡萏抿著唇頭一偏，他的手錯過臉頰只落在鬢角上。

“許久？多久？”輕輕地笑，嘲諷意味不能再濃，“三年多了，從你進入朝堂哪一天開始，你就不曾來找過我了。”

留下一座什麽都沒有的花滿樓，讓她盤算，讓她籌劃，讓她成為了他奴隸中的一個。

“不是你躲著不願見我嗎？”

男人很快反問一句，然後坐在了她身邊，想要靠在她肩頭，卻同樣被拒絕了。

“二皇子，你失態了。”

初遇他，他不過是街頭一個好看得過分的文弱書生，等她傾心相許，他卻搖身一變，成為了不為皇帝待見的二皇子。

她愕然，不知所措，當開始為他籌劃第一件事時，方才驚覺，自己被他算計了心！

二皇子深深凝著她，正身坐好，“你來找我，讓我幫顧子霑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又是為了那個柒染？”

“是。可你若幫了顧子霑，他是將軍，日後必能為你所用，祝你一臂之力。”

說到底，還是唯恐柒染。為了那個女子，她是會引誘自己上鉤了。

二皇子眼裏閃過暗光，淡淡道:“可是，我如今腳跟未穩。你能猜到皇帝賜婚的意思，那便能明白這事的癥結。我若幫他不成，其他兄弟虎視眈眈之下給我扣個帽子，把我自己搭了進去怎麽辦？”

話是這麽說，但他的口氣還是淡淡的，沒有擔心也沒有明顯的拒絕。

聽到這裏，菡萏才轉過身，正眼與他對視。

“你要如何才肯幫忙？”

她看透了，這男人又是在算計罷了。

揚唇微笑，二皇子就如別人口中一般溫潤如玉。

“三年來的第一次見面，你只有這些要跟我說？”

他眼裏滿滿都是這個女人的臉，可是她看不到，也不信自己對她有情，只覺得自己滿心都是算計，甚至還一味躲著自己，不肯見面。

“不然呢？還有什麽可說呢？”

口中輕挑又不屑，可是心又在隱隱做疼。

“為什麽不敢看我的要眼睛？菡萏，你當真沒有旁的話要告訴我？”他期待著，希望這個女子能夠說一句好話，不求回到最初認識的模樣，只要她一句，他便願意履行當初的承諾，好好待她。

嘴巴裏側的肉被咬得有些麻，菡萏還是半垂著眸不說話。

下巴被人捏住，被迫仰起頭看著他。

“那麽我們便談談你所說的條件。”

“你說，什麽條件？”

“給我。”

即便是說著這樣的話，他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謙遜模樣。

菡萏心中劃過羞恥，“我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

“呵!”

一聲短促的笑，二皇子盯著菡萏顫顫巍巍的睫毛，傾身附上前。

“這些事，你不該是比我還清楚嗎？”

他的氣息溫熱，含著熟悉的紫檀香氣，馥郁濃烈，拂過臉頰帶起絨毛的瑟縮。

心中苦澀翻湧，菡萏苦笑道:“你當真是個冷心冷肺的人，這個時候都不忘折辱我一回。”遇上你，當真是上輩子做的孽。

知道自己的解釋她不會信，二皇子只問道:“那你到底做不做這樁交易？”

所有的決定權都在他，這話問的實在多餘。心裏涼嗖嗖，菡萏嘴上卻上揚，拿出了老鴇該有的做派。

“做！自然要做！本來不過是哪個男人的區別。”

二皇子的淺笑終於有了片刻僵硬，“我日日讓人守著你，你做了什麽我還能不知道？別用這些話來氣我。”

菡萏坦然地解下男子的羅衣，好笑道:“那你當真什麽都知道？”

黑暗中，二皇子的臉色繃了繃，一身溫柔謙遜消失殆盡。

“今夜，我才叫你知道，誰才是你的男人！”

一夜緋色。

天還不亮的時候，菡萏的枕邊就空了，一點餘溫都不剩。

心裏一抽一抽的，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誰較勁。

今日柒染自己主動過來找菡萏。瞧見她眼圈下的一片烏青，心中詫異。“你昨夜沒有休息好？”

“嗯。沒什麽事你便先回去吧。”

聲音懶懶的，聽得出來心情欠佳，且不想與她多做交談。

話在喉頭轉了幾轉，柒染把心事憋了下去，“你好好休息，我就不擾你清凈了。”

只是她剛要走，菡萏卻出聲問她，“一個想要又得不到的男人，該如何處置？”

柒染楞了一下，沒想到菡萏會說這個，沈默片刻，她答道:“你不該問我。我自己也是困中人，如何能為你解？”

“呵呵。”低低的笑聲聽不出喜意，菡萏面色越發淡了下來，“是了，同病相憐。”

柒染聽到這話又折回來，思忖著問菡萏:“你碰見什麽難事了？”

“早便碰見的，只不過自以為忘了，卻不想昨日突然想起來，心裏郁悶得厲害。”

這種事，最難安慰，何況她的玲瓏心需要的也不是安慰。柒染心中輕嘆，然後臉上擺出深沈的神情，“來吧，姑娘今日好心情，便勉為其難讓你靠一靠。”

若是以往，菡萏必然是要嫌棄著踹開的，可這會兒卻當真輕輕依了上去。

“養了你這麽多日子，總算是還有點可用之處。”

“……”呵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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